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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色彩專欄】脫俗冷峻的梅花 | 曾啟雄
April 26, 2013

在冬末初春時節,受邀到東京的武藏野美大演講而造訪東京。途中巧遇小田急線的梅丘站,不多遠處的羽根木公園中的梅花正盛開。羽根木公園以梅花聞名,不大的園子共有700多棵梅樹、60多個品種,色彩繽紛。在台灣的賞梅景點,馬上就會想起嘉義的梅山、南投信義鄉的風櫃斗,很壯觀的梅花開花勝景。風櫃斗的梅花就有軟枝、大青、小青、大胭脂、小胭脂等品種,是早期由大陸傳來的品種,以產梅果著稱。梅花除了可以賞花外,果實是有很高的經濟價值,可以做成茶梅、脆梅、梅粉、梅醋等產品。早期,日本人愛吃的梅干,台灣曾經是提供國之一。
在東京行的談話中,向陪同的日本教授問起:「日本人,不是應該喜歡櫻花的嗎?為何發現到處都有梅花的蹤跡呢? 」他的回答是:「櫻花開花時,會有很多毛毛蟲陪伴著出現,很嚇人。梅花不會有毛毛蟲,而且有梅子可以收成,酸酸的梅子是日本料理裡,喜愛的食材。因此,日本農家的庭院裡,都會種上一兩棵梅樹,不喜歡不會結果、且會長蟲子的櫻花。」令人感到庶民的決定方式,很直接、也很功能性的答案。因此無意間,即使走進日本的都市住宅區,也證實了連在日本都會區的庭院裡,到有處梅花的開花蹤跡。本以為日本,只是喜歡櫻花而已,還真的有點偏見了;沒想過與櫻花花形相近的梅花,也受到日本人的喜愛。查證書籍閱讀後,得知日本智慧之神「菅原道真」深喜愛梅花,在其貶居處的九州太宰府,目前尚留傳著美麗的「飛梅」傳說,每年盛開。
中國的歷史中,對梅花的喜愛,可以從梅、蘭、竹、菊等四君子;松、竹、梅等歲寒三友的比喻,感受到梅花具有君子冷冷的美,無論如何都有梅花入列。宋朝時,杜耒在〈寒夜〉詩裡:「寒夜客來茶當酒,竹爐湯沸火初紅。尋常一樣窗前月,才有梅花便不同。」整個詩句,描寫了寒冬的生活情景,後面的一句「才有梅花便不同」便說出了梅花的意境,少了梅花就失掉了韻味。王維的「君自故鄉來,應知故鄉事。來日綺窗前,寒梅著花未。」藉著詢問梅花開花與否?表達了詩人的思鄉情,這類吟詠梅花的詩詞,留世甚多。梅花廣受文人的喜愛,從上流社會到廣大的庶民生活裡。根據宋朝的《梅妃傳》的記載:唐朝時期的唐玄宗,在楊貴妃尚未出現時期,曾經喜愛過一位叫做江采蘋的妃子,頗有才情,能歌、精舞、工樂器,也善詩,做有《梅花》、《蕭蘭》、《梨園》、《鳳笛》、《玻杯》、《剪刀》及《綺窗》等七賦。這位妃子喜歡梅花,在住居前後種滿了梅樹,因此也被叫做梅妃。16歲時,被高力士選進宮,唐玄宗為之傾倒。但在楊貴妃出現後,梅妃逐漸被唐玄宗冷淡,與楊貴妃的心結頗深,從梅妃被楊貴妃稱為「梅精」、梅妃笑稱楊貴妃為「肥婢」,就是肥婆的意思,從中可以讀出火藥味甚濃。唐玄宗偶而想起這位被冷落的才女妃子,派人送了一斛珍珠給梅妃,表達他的假惺惺。沒想到梅妃也用了詩句,應和了她心中的聊寂、並消遣了玄宗的應付心態。那首詩叫作《謝賜珍珠》,詩文如下:「柳葉雙眉久不描,殘妝和淚濕紅綃。長門自是無梳妝,何必珍珠慰寂寥。」最後一句,都已經假惺惺到了這田地,何必再用這些珍珠,讓我觸景傷情呢?半有抱怨的語氣,也說出了情勢比人強。到了安史之亂後,梅妃與楊貴妃分別被不同人所殺,唐玄宗開始思念起梅妃,吟了一首詩作為紀念。題梅妃畫真:「憶昔嬌妃在紫宸,鉛華不禦得天真。霜綃雖似當時態,爭奈嬌波不顧人。」只等過後,才知真情,藉著梅花演出的皇家淒美故事。
梅樹除了有梅花可以觀賞外,果實的梅子,在吃的作用上,扮演著酸的味道。早在三國演義的舞臺裡,就出現了望梅止渴的橋段。隨著三國演義的流傳,梅子的酸味,對東方人是不會陌生的。酸也是一般所謂的酸甜苦辣的味道之首,酸也是未成熟的代表。除了直接吃外,梅子可以做成醋,是近來(的)頗受歡迎的健康食品。梅樹主要分成兩類,一為觀賞花朵的花梅,另一類是以果實見長的果梅。以花朵的顏色,來分類的話,有白色、粉紅、緋紅、淡綠色等的色彩居多。按照枝幹形態來分類的話,有直枝梅、垂枝梅和龍游梅。依果實的形態,則可分為大粒梅、小粒梅、尖頭梅、平頂梅或稱粉紅種、青種、紅種及野生山梅。從品種分類的話,有野梅、緋梅、豐後等三個大系列;野梅,也分成野梅、紅筆、難波、青軸等四類,野梅是未經改良的梅花品種。豐後的品種,則是以梅花和杏花混合改良的品種,也有以梅花和李花改良的品種,在同一株的梅花,開出不同顏色的花朵。

根據日本的分類,有緋紅色的花朵的品種:紅千鳥、鴛鴦、紅豆、紅飛梅、蝶千鳥、大盃、鹿兒島紅、唐梅、八重寒紅、八重松島、緋司、楊貴妃、薄色縮緬、蓬萊、緋櫻梅、品字梅、佐橋紅、水心境等。其中的唐梅,就是從中國傳進的品種。緋字,在漢字裡,有稍艷的粉紅色之意思。根據《說文解字》的說法:「帛赤色也」,赤就是現今的紅色,趨近於較艷的粉紅色。帶有浪漫情色感覺的表達,以至於現在有不倫戀的意涵,如緋聞。至於稍淡一點的粉紅色梅花系列,有舞扇、未開紅、長谷川絞染、一重寒紅、八朔、楊貴妃、紅冬至、見驚、淡路枝垂梅、吳服垂梅、真鶴、八重揚羽、朱鷺之舞、鐵劍梅、養老、豐後、蓮久藤牡丹、白獅子、江南所無、東雲、都錦、一流、翁、黑田梅、紅加賀、春日野等品種。

白色的梅花品種,則有雪見花、白加賀、玉垣、藤牡丹、八重歸梅、小梅、白飛梅、一之谷、豐後、思念、殘雪、泰平、虎尾、大湊、金獅子、茶青、一重茶青、八重茶青、八重黃金、冬至、帶綠枝垂梅、田子之浦、白鷹、白牡丹、小梅、白曙、月宮殿、花香實、森之關、月影枝垂梅、綠萼、輪違、十郎、杉田、白瀧枝垂梅、新茶青梅、夏衣、玉牡丹、烈公梅、芳流閣、淋子梅、座論等等。楊貴妃也被當作梅花品種的稱呼,花朵色彩有白色的楊貴妃、也有深粉紅色,是由梅樹和杏花改良而成的梅花。另外,也有將梅樹與李樹混種改良的品種,這種分類上,可分為真梅系、杏梅系、櫻李梅系等。白加賀的果實是被拿來當作釀造梅酒的原料,十郎就是做成梅干的品種。
梅花的開花期,和櫻花交錯,花朵也常無法分辨,外觀上是很接近的。但是,還是有許多區別的要點,如梅花會在冷天氣乍暖下,先開花,櫻花的開花時間稍晚。梅花的開花是每個樹枝節,只長一朵花,不像櫻花是擠在一起的花朵分布。梅花的開花順序,是由樹梢先開花,往下陸續開花,同一根枝幹可以看見全開的花和未綻放的花苞並存。且梅花花梗較短或說沒有花梗,櫻花的花梗較長,梅花花瓣外形比較圓、尖端沒有裂凹。
梅花不論是觀賞抑或食用,均是兩相宜的植物。尤其花朵,在愛國教育昌盛時期,更是人人傳唱的對象。冷中開花的特性,讓梅花的整體感覺,有堅貞不移、欲迎還拒的矜持美感。色彩上,和冷的溫度連結後,更有清潔、孤傲的意味,不是艷麗野香的色彩感覺。無論品種如何改良,梅花開出的花朵色彩,具有濃郁的氣節感。加上,歷代文人對梅花,在詩詞的表現,真是讓人沉迷的梅花色彩。最後,以張籍的〈梅溪〉:「自愛新梅好,行尋一徑斜。不教人掃石,恐損落來花。」作為他年探詢梅花的浪漫引子。

作者|國立雲林科技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系暨研究所教授兼藝術中心主任 曾啟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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