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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色彩專欄】爛紅如火雪中開 | 曾啟雄
January 30, 2013

歲暮寒冷之際,新竹、苗栗、南投等地,陸續傳出茶花展的訊息。小時候,儘管是在鄉下成長,認識了許多植物,但是都跟茶花無緣。高中時期,讀到蘇東坡: 「山茶相對為誰栽?細雨無人我獨來,說似與君君不見,爛紅如火雪中開。」的詩句時,總有種缺憾,在溫暖的台灣,無緣見到白雪靄靄的景色,更沒有機會見到像火一般爛紅的茶花。與蘇東坡同代的黃庭堅也有詠頌茶花的詩句﹕「麗紫妖紅,爭春而取寵,然後知白山茶之韻勝也。」
使用了麗紫妖紅、爭春取寵的詞句,不知是貼切呢?一時,無法分辨是褒?還是貶?。只能,隔層皮,猜測蘇東坡、黃庭堅的詩句意境和心情而已,無法有體會真景的機會,感到些許的遺憾。直到有一年的除夕,趁著大家都在趕路返家團圓之際,直上溪頭台大實驗林,觀賞草皮上舉辦的茶花展後,才驚訝,山茶花開花的美妙。真有梅花的冷豔、兼有牡丹的富貴之感覺。那時,還以為此茶就是所喝的茶,回到家後,翻閱了山茶的分類,才釐清了山茶和喝茶的茶是不同的,總算弄清楚喝茶的茶和茶花的科、屬區別,茶花是茶科山茶屬。
山茶花盛開的季節是在過年前,選擇了最冷的時刻綻放,幾乎是百花凋謝時,與梅花爭寵。回憶起,有次在冬季,造訪日本東京小石川植物園,沿途種植了許多耳聞卻不曾見過的植物,如樸木、小楢木、榛木、桂木、黐、秋榆、科木、榎、椋、百合木、滿作、冬青、榠櫨、樤懸木、酸棗等。在園林一角,也發現了盛開的山茶花,五顏六色。幸好每棵樹上掛有名牌,得以認識。當然旁邊也有喝茶的茶樹、阿薩姆紅茶的茶樹,相鄰栽種。喝茶用的茶樹,花朵小小的,不大、顏色為白色、花蕊微黃,散在葉片中。而觀賞用的山茶花,花朵個頭大很多,顏色也豐富。記得有千代鶴、鎌倉絞、笑顏、富士之峰、雪山、銀龍、夕陽、根岸紅等品種,是常綠小喬木。原本是單瓣的花,現在則有複瓣、重瓣等各種品種。山茶花,在中國很早就出現了,另有寶珠、海榴茶、石榴茶、躑躅茶、宮粉茶、串珠茶、千葉、玉茗、曼陀羅等繁多的別稱。賞茶花的風雅,也從文人雅士間,擴散到民間。更傳到日本。隨著愛好者的嘗試,逐漸演變出一百多種品種。翻查中國歷代文人吟詠茶花的詞句中,就出現有鶴頂紅、月丹、渥丹、黃香、粉紅、玉環、紅百葉、吐絲、桃葉等等品種的記載,各有花形與色彩。甚至經過插枝,同一株山茶花也可以長出不同顏色的花。
賞山茶花是日本優雅風流之事,但在日本近代,山茶花卻也衍變出是在形容男人的豔遇。與山茶花幾乎是一樣的花是椿花,從外表看來,很難辨認兩者的差異。僅能從花落的狀態去分辨,何者是山茶花?何者為椿花?日本的武士不喜歡椿花,因為椿花凋謝時,是整朵一起掉下來的,不像山茶花是花瓣一瓣瓣地掉落。整朵一起掉下來,像是斷頭般,活像被砍頭的慘狀,成為了武士的忌諱。另外的區別是椿花較晚開,山茶花則較早,整體看來,茶花的花季是很長的,貫穿冬季和春季,彷彿在寒冷的冬季,鼓舞人心,述說著百花齊放的春天不遠了。
在中國的故事中,相傳昭君出塞時,在耳際髮間,簪了一朵紅山茶。因此,很多的表現王昭君出塞時的畫面,紅色的山茶花,就是很好的辨認媒介。猜測王昭君簪上紅色的山茶花,可能是為對比塞外荒涼的景色? 亦或是增添風情、或是激勵自己呢?還是表達懷念故土的情緒呢?已經不得而知了。現今,在花市,茶花品種有以王昭君命名的茶花品種,花朵的顏色是粉嫩的水粉紅色,色彩呈現出的感覺,已經無法轉用語言表達了,與王昭君的惹人愛憐的命運,卻有幾分精神上的相似感。
在西方的世界裡,「茶花女」是有名的戲劇,以茶花表達了女子的情操。中國歷代的詩人,對茶花也頗為愛好,讚賞茶花的措詞,也各有千秋。如唐朝的貫休和尚的詩,寫著﹕「風載日染開仙囿,百花色死猩血謬﹔今朝一朵墜階前,應有看人怨孫秀。」用腥血來表達茶花的紅,古時候,也常用腥紅色,借用血的鮮紅,表達鮮豔狀。明代的畫家沈周,在他的《紅山茶》裡,也提到了「猩紅點點雪中葩」,前者使用腥紅,與沈周的「猩紅」不同字,猩指猩猩,腥是血腥的意思。為何表達鮮豔的紅色會使用「腥」和「猩」字呢?且,經常被不同時代的文學家使用到,兩者是筆誤呢?還是有不同的意義呢?恐怕,需要文學領域更進一步的說明,很難從字面的意義上,直接去判定了。到了明代的畫家陸治,在他的《練雀粉紅茶花》中,用了「美人初睡起,含笑隔窗紗」的方式比喻了茶花的美。好像隔了層紗望見了剛睡醒美人的模樣,神秘又嬌嫩的遐想。一樣的明代,瞿佑的《南鄉子‧題折枝粉紅山茶》中,提到茶花:「歲晚,自矜顏色好,端相。剩粉殘脂滿面妝」用了「剩粉殘脂滿面妝」來表現茶花,有點破敗,似乎在表達盛開後,快凋謝的感覺。兩人捕捉的茶花神態各不相同,與王昭君簪上的紅山茶相比,多了柔腸,卻少了王昭君的哀壯感。
除了文學上的使用外,山茶花,別稱叫「曼陀羅花」。光從命名,隱約可以察覺出與宗教的關連性。沒錯!曼陀羅的命名,就是借用了重瓣茶花的疊疊重重的花瓣旋轉結構,比喻或象徵佛教的圓輪具足意義。重瓣的茶花,在複雜中表現了秩序感覺,有現實世界和不可思議的、撲朔迷離的宗教感。顏色上,山茶花有白色、粉紅、桃紅、大紅、到深紅、紅中帶紫,色彩呈現上,有斑點狀、條紋狀、鑲邊等的不同的深淺變化之配色。茶花更是中國十大傳統觀賞花卉之一,梅花、牡丹、菊花、蘭花、月季、杜鵑 、荷花、茶花 、桂花、水仙等,可見其受歡迎的程度。趁著年關將近的年假期間,不妨到各地,觀賞茶花的美姿,體驗茶花色彩的盛大演出。

作者|國立雲林科技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系暨研究所教授兼藝術中心主任 曾啟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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